唰!
漆黑的裂缝中蓦地探出一只手掌,雪白的肤色乃至于苍白的境地,仿佛没有一丝的温度。
尽管那与我所熟知的人的手掌毫无区别,却处处透着诡异与恐怖的气息,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。
——召唤开始了吗!?
我死死地凝视着天空中的光景,那金色仪式阵宛如一道庞大的镜面,安洁儿是镜外人,而那异界人则是镜中人,此刻随着裂缝乍现,双掌交织,镜内境外的界限被打破,本该平行的两个世界出现交点。
最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,当我的眼睛逐渐适应起这异常的光环境时,我发现那裂缝中探出的苍白手掌竟是与安洁儿的手掌极为相似。
这不仅仅是主观感觉之类的问题,我能清晰地分辨出两只手掌上的纹路、指甲形状、关节轮廓、血管分布……可以说,除了整体的尺寸有一定的差异以外,几乎是一模一样。
咔!
忽然间,在两只手掌紧扣在一起之后,安洁儿的身躯仿佛为重力所侵蚀那般,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逐渐下沉,这也就意味着那异界人在逐渐进入这个世界。
与此伴随着的,是裂缝不断扩张的光景,那便犹如是封印千年的魔物试图从束缚中挣脱而出,令得天空不断发出痛苦的悲鸣。
不多时,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臂缓缓探出裂缝,但紧接着,那手臂又忽地如雾化般一阵模糊,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无法认知到其存在,仿佛随时都会自这个世界消失那般。
——果然,两个世界的规则冲突不可避免。
我忍不住暗中松一口气,又立刻暗中窥伺伊塞娅的神色,却见她只是微微眯起眼睛,眼缝中闪烁着深邃的暗光,而就在下一秒,我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跳骤然一阵加快,整个人的脸色也是显得分外凝重。
——出问题了吗?
我当即是扭头回望天空,而这次是轮到我心跳加速。
因为那庞大的仪式阵外围,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道妖异的漆黑纹路,好似是无数串古老的文字链,又如同是无法解读的鬼画符。
「怎么可能,那是……〈破戒石〉的纹路?」
赫蒂仰望着天空,喉咙中漏出难以置信的话语,而这也是我所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。
我脑海中浮现出〈破戒石〉的模样,就在不久前我还从赫蒂手中得见过〈破戒石〉,此刻有关它的信息瞬间便自记忆中苏醒过来。
可以看到,那仪式阵边缘的漆黑纹路,竟是与〈破戒石〉上的纹路极为相似,至少就轮廓、形态与气息而言,我本能地从两者中感觉到一种深刻的关联性,或许仅有的两点区别便是,前者远比后者规模庞大,内容复杂。
如果说〈破戒石〉上的纹路是一页古文的话,那么这仪式阵上的纹路便是一部天书。
「果然,这次也出来碍事了吗……〈界律〉。」
伊塞娅似是早已预料到这一状况,尽管神色写满凝重与紧张,却感觉不到惊疑与震撼。
然而,我个人却因她的话语感到分外的心悸。
因为有关〈破戒石〉上的纹路的本质,虽然被广泛认为是〈界律〉的外化表现,但在〈界律〉方面最具权威的教会却从未直言证实过,而这一次,伊塞娅的话语等同于是在承认这一点。
不仅如此,她方才漏出的这句自语,不得不令我怀疑人族是否在曾经有关类似的召唤仪式,所以才对这一次的召唤充满信心。
宛如蠕虫爬动,宛如黑蚁迁徙。
那漆黑纹路于虚空中悄然蔓延而出,不知源头也不见尽头,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沿着仪式阵的阵纹不断前进,直指那恶魔竖眼般的漆黑裂缝。
同样是漆黑,裂缝的漆黑充满神秘与恐怖,而纹路的漆黑充满压抑与扭曲。
堪称是最为恶劣的组合。
转眼之间,那漆黑纹路接触到裂缝的边缘。
唰!
一瞬间,仿佛突然触电那般,裂缝的边缘竟是蓦地一阵颤动,而后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,而安洁儿与异界人的下沉也是陷入刹那的僵直。
——被〈界律〉压制住了吗。
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在推测出召唤异界人会引发两界规则冲突时,我便多多少少预料到了这一状况。
毕竟,自规则A下诞生的某个存在,自然不可能在由规则Z所编织的世界中正常行动,只有两种可能性。
一是规则A逊色于规则Z,那么这外来的存在必然会被规则Z所击溃。
二是规则Z逊色于规则A,那么这外来的存在必然会超出世界的容量,要么世界崩溃,要么无法跨界。
尽管规则A与规则Z相同的情况也在理论上存在,可那可以说无限接近于零。
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,毫无接点的两个世界究竟需要多大的巧合,才能沿着完全相同的轨迹进化?
咔!
随着漆黑纹路的不断侵入,本就狭长的裂缝缓缓合拢,而那半截手臂也是愈发模糊起来,仿佛在失去具体的形态,使这个世界的人无法进行认知。
若是这样下去的话,恐怕那异界人连一条手臂都无法探出,整个人就会自这个世界消失不见,召唤仪式自然也就会迎来破灭。
「呵,无名之人,你刚才是不是认定了我们的失败?」
伊塞娅忽地出声道,神色依旧深邃,语气中多出几分讽刺的笑意。
「第一,我不是无名之人,但我也不会告诉你;第二,我的词典里没有认定一词,只有木已成舟之时,你才听得见我说必然。」
我冷静地回应道,而伊塞娅不由陷入短暂的沉默,半晌后才是幽幽开口道:
「你不是个合格的演员。」
「那是因为你演技太差。」
——不足以支撑起这场对手戏。
我在心中暗中补充道,哪怕是在口头上,我也拒绝承认伊塞娅是我的对手。
恰在此时,那漆黑纹路已然吞没裂缝的大半,好似一块块补丁在修补破碎的虚空。
那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现象,明明都吸收一切的可见光,但两种黑色的分层却格外明显。
至于那异界人的手掌,此刻几乎已经变得透明,有着安洁儿的实体进行对比,才能勉强捕捉到轮廓。
「呵呵。」
见状,伊塞娅如雪的眉梢微微一挑,却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,悠然说道:
「年轻人,我记得你问过,这第二道仪式有什么用,是吧?」
——第二道仪式?
我先是微微一愣,旋即猛地打了一个寒颤,难道说——
嗡!
眼看着漆黑裂缝即将彻底合拢,这满地的废墟中忽地漏出妖异无比的红芒,仿佛喷涌的血潮,在脚踝以下的区域无限般蔓延。
转瞬间,一道庞大的血红仪式阵便于大地上显现而出,与高空中的耀金仪式阵遥相呼应,却是透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杀伐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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